戴笠的话没有说完。
他抬起手,轻轻拍了拍郑介民的肩膀。
那力道很轻,却让郑介民全身的骨头都为之一僵。
“去吧。”
“把我的意思,一字不漏,告诉吴敬中。”
“让他什么也不用怕,好好‘管教’一下自己的手下。”
“是!局座!”
郑介民如蒙大赦,躬身倒退着出了办公室。
直到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上,隔绝了那道能吞噬一切的目光,他才敢靠着墙壁,大口大口地喘息。
内衣,已经湿透了。
……
津塘,军统站。
吴敬中办公室。
译电员送来了两封电文,几乎是前后脚抵达。
吴敬中指尖夹着那两份薄薄的电报纸,却感觉有千斤重。
一封,来自他的老同学,郑介民。电文的措辞急切而严厉,转述了戴笠的雷霆之怒,严令陆桥山“收敛锋芒,谨守本分,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刺探或接触美方,一切行动绝对服从吴站长指挥,违者严惩不贷”。
另一封,更重。
直接来自戴老板本人。
电文更长,用词也更正式。先是肯定了他在津塘的工作,随即话锋一转,重点敲打:“值此关键时期,站内务必统一意志,严明纪律。着汝对陆桥山严加管束,使其专注于电讯侦听及情报分析本职,不得逾越。美军事宜,涉及党国最高战略,自有统筹,无需尔等擅专。若再有类似妄动,汝与当事者同罪!”
同罪!
吴敬中看着最后两个字,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。
字里行间,他能嗅到重庆官邸里那压抑的感觉,和郑介民后背上怎么也擦不干的冷汗。
而他,吴敬中,被夹在了榔头和铁砧之间。
他点燃一支烟,深深吸了一口,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转。
烟雾缭绕中,他的眼神变得幽深。
戴老板的命令,剑指郑,得罪人的差事,自己还必须执行。
可陆桥山是郑塞进来的人,是郑的刀,这把刀要是被自己掰断了,以后也少不了一顿挂落。
这个“严加管束”的火候……
既要让重庆的那位满意,又不能让这位同乡彻底寒了心。
真是个技术活。
许久,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按熄。
他按下了桌上的电铃。
“叫陆处长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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